男孩慢慢開始，習慣了一個人，習慣了孤鳴山，習慣了只有三個人的小居，也習慣了偶爾偷懶被天玄子責罰，習慣了捉弄拂煙反倒被她捉弄。

日子在不緊不慢之間劃下的是看似圓滿的開始！

天玄子盯著孤鳴山下的一處，目光裏透著清亮，他的目視很好，孤鳴山又是一處特別的山勢，清晨雲霧繚繞，人站在山中根本看不清方向，午時陽光刺透濃霧，影影倬倬能看到些模樣，可也分辨的不算太清晰。山中的奇石眾多，又結合了八卦陣法，若沒有通曉的人帶路，根本無法發現隱匿在山頂的小居。

此刻天色將黒，火把在山裏格外耀眼。拂煙站在老人身邊，墊腳看了下去，“師父，他們是什麽人？”

天玄子攏了攏衣袖，深秋一過就是初冬，山間越發寒涼，可老人身上衣物依舊著的不多，“他們都是世俗之人！看來，這孤鳴山是沒法再待下去了！煙兒，年兒，收拾一下，下山吧！”

拂煙不敢多問，洛經年自然也不會多問，現在他們能依靠的人就是面前的老人，老人說什麽便是什麽，誰都不曾多言一句，各自回屋收拾。

孤鳴山下，大批的人馬晃晃悠悠浩浩蕩蕩的往山裏逼近。夜路難行，可對訓練有素的軍隊來說卻算不得什麽難事。

領頭的將領著了一件玄色鎧甲，坐下是一匹棗紅色駿馬，馬前還坐著一個小人兒，眉宇清秀，坐在將領的懷中，仰頭問道，“父親大人，你說這次，咱們能找到那位天玄子先生嗎？”

男子下顎留著黑長的胡須，面容威嚴，擡頭看著孤鳴山隱匿在黑暗之中的山峰點了點頭，“這次應該錯不了！阿四來的信裏說見著衛陸帶著西昆的小皇子往這裏來，之後，衛陸一個人離開了！”末了輕聲一笑，“非兒，這尋人雖不是什麽大事，可尋的這個人非比尋常！這個人能讓你得天下，也能讓你失去天下，他留在這個世界對各國的帝王都是一種威脅！若是不能為己所用，那就只能除了以絕後患了！”

馬上的小人兒眉頭微皺，小臉嚴肅的模樣與那將領如出一轍。“父親說的是，孩兒知道！”

男子摸了摸孩子的頭，“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，我莫家誓死效忠東璃國，別看現在東璃強盛，可其實內裏一團糟！皇上因為雪妃的事，身體日益消瘦，朝中之事多由柳家把持著！後宮又有柳妃從中作梗，東璃遲早會有一場血雨腥風的！”

男子目光盯著那看不見的山峰，似乎遇見了以後，心中不免擔憂，臉上的笑意散去，只餘一片肅殺之色。

初冬沒有下雪，可夜晚的溫度在山間也足夠讓人冷的瑟瑟發抖。

拂煙忍不住抱著胳膊，使勁搓了一把。

需要收拾的東西不多，幾套衣物便已經足夠。天玄子領著兩個孩子從後山離去，後山下去要從山腰繞一圈，走到山腰的時候，那些火把下的人影也看的越發清晰。拂煙看著那遠遠的坐在馬上的小人兒，腦中湧起一抹熟悉。

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，到底是何時見過。

但那戰旗上大大的一個殤字，她是認得的。

那是東璃的軍隊，素來是訓練有素，除了那面殤字旗，後面還掛著一面莫字旗。莫家軍是東璃家喻戶曉的鐵騎軍，莫家的地位在東璃也是舉足輕重的。

要不是有莫家的支持，趙乾也不能坐上帝位。

這一次莫家軍出現在了孤鳴山，領頭的還是莫家的當家人，莫洪川！曾以千人之兵贏了北羥萬人兵馬，一人獨闖南宮門，力挺趙乾。在眾人心中，莫洪川應該是趙乾最為信任的人。

這樣的人是坐臥沙場的勇士，卻被遣來這裏，不用想也知道此行目的並非一般。拂煙的目光在天玄子的身上逡巡了片刻，她這個救命恩師，應該也不是一個一般人。惹的莫家軍勞師動眾，又恰好尋來了孤鳴山，天玄子還偏偏要走，這一切也太過巧合了些。

拂煙自然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，可她知道，天玄子，不會是個普通人。跟著這樣的人，她的那份仇，似乎也有了得報的希望。

小小的少年人，坐在馬前，身子隨著馬兒的移動顛著。馬兒的步伐並不快，走到半道就被幾處相似的巨石陣給困住，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，還是在原地打轉。

副將打馬上前望了望，回來稟報道，“將軍，這裏似乎被人動過手腳。”

莫洪川目光威嚴凜冽，早就知道不會那麽簡單，即便能輕而易舉的到這孤鳴山，可上山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。

四下望了一眼，這孤鳴山山石居多，雖然形狀各異，可又有很多是大同小異的。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留下的一筆，加上有心人的刻意雕琢，一不小心就會在這石陣中迷失。如今只是繞回了原地，想來是那人手下留了情，若是再多些陷阱，不管他帶了多少人馬，恐怕都是有來無回的。

莫洪川歷經沙場，對於生死早就看透，可今日這人要是帶不回去，朝中的柳黨便有借口非議事端，日後也必將成為隱患。

當下就命人取了火把來！

少年人疑惑的皺起眉頭問道：“父親這是要做什麽？”

莫洪川一縷胡須，威嚴正色，“非兒，今日為父就教你一個道理！伴君如伴虎，不管你曾經立下多少汗馬功勞，不管你多麽可信！一旦你有一件事，未得聖意，隨時可能招致殺身之禍。如今朝局尚且不穩，柳家勢力侵占半個朝野，這背後的利害關系，皇上心裏比誰都清楚。要真是萬不得已，舍棄一方，我們莫家必是首當其沖！這一次來尋天玄子，本來我莫家不必出手，可柳安得那個老匹夫卻極力推薦我來，而皇上又沒有反對。”

莫洪川的心頭忽而一涼，功高蓋主四個字果然無論在哪朝哪代，各君王都勢必其行。最好的結果是卸掉他手中的兵權，若是不好，恐怕整個莫家都可能會被牽連。喉間的一聲嘆息，無力的穿透黑色的夜空，“皇上，已經有了削弱莫家勢力的心思，一旦東璃根基漸穩，遲早是要被除去的！”

少年人的雙眸映著火把的光，這一刻他還不太懂，可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。他知道，父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東璃國，無愧於心！然而有些東西，他們又都改變不了！

莫洪川有些無奈的下令，“點火，燒山！”

一時之間，火光將大片夜空燒的通紅，莫非站在莫洪川的身邊，手心緊緊握著拳頭，雛鳥的嘶鳴有些可悲的從劈啪作響燒裂的樹枝聲中穿透，生靈塗炭也不過如此了吧！

他側過頭，有些不忍心。到底少年心性，看不慣這樣的場面。可在生死邊緣游走過太多次的莫洪川完全沒有任何波動。比起人命，這些動物的生死又顯得那麽輕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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